穿华服就是作新民
(由全盘化西来展开第三波全球化浪潮)
⊙陈复
这几年来,很高兴看见汉服运动在民间的积极推广。对于我们汉人愿意重新穿起汉服作为对自己民族的认同,敝人觉得就生命底层的情感发展出的义理来说,这是理
所当然的美好事情。这股运动会获得发展背后的原因,还有着自满清进关,破坏华夏文化,影响汉人失根四百年的反省,更有着自改革开放而降,共产主义的破产酿
就的思维真空,促使汉人产生回归华夏文化的渴望,与实践。因此,我们首先应该给出强烈的掌声!
不仅如此,最直接的刺激,来自于当我们重新与世界接轨,接纳资本主义社会的生活型态后,我们赫然发现:这个眼前的「文明社会」,全都是按着西欧与美国酝酿
出的西洋文化为主轴来运转,我们要转型为文明社会,好像就只有失去自己阐释传统的话语权,不惜让自己全盘西化,纔能被欧美主导的世界承认。这就是第二次世
界大战而降第一波全球化浪潮的真相,大量的中国人觉得,就实践资本主义(或工业文明)这班列车来说,已经迟到很久的中国,无法置身事外。
但,全球化本身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浪潮。在二十世纪的末叶,不属于西欧与美国的社会,早已悄然对全球化思维展开反省,他们积极展开对自身传统的回归,认为全
球化浪潮如果只是西欧化尤其是美国化,那文化思维的单一性,不只会酿就政治与经济的霸权,还会酿就全球文化的封闭与僵固,更会酿就全球自然生态的深重灾
难!毕竟生态的多元化本来就是自然环境的本色,人类全球文化的发展更不能自外于这个事实。基于这个原因,第二波的全球化浪潮于焉展开。
面对第二波全球化的浪潮,全球各民族都开始意识到只有贡献自己民族内里珍贵的资产与智慧,丰富全球化表现的型态,这纔是爆发全球化浪潮的真义,并且,只有
不在全球化浪潮里因为缺席而丧失话语权(毕竟只有现身参与,纔能彰显主体的存在),纔能抗衡与化解第一波全球化浪潮对全球社会各自文化传统的侵袭与腐蚀。
在这样的脉络里,各民族都开始挖掘自身文化在物质层面或精神层面的各种资产,积极面向世界发声,而表现出「众声喧哗」的音调。
西欧与美国社会,则开始面对自身因为顺承第一波全球化的浪潮,乍看自己是最大的受益者,他们里面的有识者却逐渐发现因为视野的紧缩与窄化,西洋文化没有容
纳异者的容量,这会导致社会动能的萎缩,而开始更认真接触东亚文化(这包括日本文化与中国文化),并透过学习与研究,采纳这些传统里优质的文化元素,来促
进自身文化的推展,这种「东亚的再发现」,其最表层的现象,正就是各种新型态的「唐装」会在欧美社会盛行的原因,而台湾则是这股服饰浪潮在创意层面最大的
发想者与推广者。
唐装会获得盛行,来自其与当前工商生活的节奏感结合,同时间,其浪潮开始西传大陆,大陆有识者受到激发,同样展开对自身文化传统真诚的反省,由于唐装取材
的元素来自于民国初年的文人服饰与仕女服饰,而这些服饰都来自于清朝服饰的改良,这固然在传统未曾断绝的台湾社会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却对于文化大革命而
降,传统遭受彻底刨根的大陆社会欠缺说服性,正因为传统被彻底剥离,大陆有识者在重新寻觅传统的时候,就会往原点思考,他们希望在服饰层面,觅得最经典的
华夏文化的复兴,这就是「汉服」的浪潮会兴起的症结。
因此,汉服运动的产生,同样来自于第二波全球化浪潮。在这个浪潮里,汉人对于自己民族特征的消失有着强烈的危机感,基于挽救民族沦亡的使命感,因此积极推
广汉服。然而,推广汉服的有识者,普遍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奋勉其实受着第二波全球化浪潮的激发,因而他们未曾发现,自己对于「本民族」(对比于异民族)的认
同与阐发,其实还是来自于西洋思维里的二元对立意识(在主体感里,就是「我者」与「他者」的对比,套在现实的环境上,则是拿「汉族」来与「满族」对比),
殊不知这种对立产生的竞争感,其实正远离于华夏文化的本旨。
且不说在二十一世纪的当前环境,「满汉斗争」本是个虚拟的命题(不论是已经沦亡的「汉族」或已经沦亡的「满族」),「汉人」如果只是忙着斗争「满人」,却
不去觅得不愿意实践华夏文化的真正元凶,这件事情本身就具有荒谬性,我们更需要明白,「民族意识」本身,其实正是个最典型的西洋意识型态,实践这个伪命
题,根本无法导致中华文化的伟大复兴!因为「中华意识」本不是任何民族意识能局限,「中华」的本意是指「内圣外王的合一」,不能实践内圣外王,却去夸谈汉
民族本位的复兴,那是完全虚构与虚假的复兴主张。
这就是体现出当前汉服运动的瓶颈与困境了。如果议论的焦点,咬死在自设的「汉民族」的主体观,那会在思想的主轴里被西洋意识型态给捆绑,其表现却会是「越
古越好」,不论是西周的汉服,两汉的汉服,唐朝的汉服,宋朝的汉服还是明朝的汉服,只要与现实脱节,彰显出自己想象中「汉民族的本来面目」,这就已经达成
复兴人士的善良愿望了。但,这样的复兴路径,却会正中「不希望汉民族复兴者」的下怀,因为与现实脱节,穿着只有在戏剧里能看见的古汉服,与当前紧绷而快速
的社会节奏感完全无关,这只会制造话题,却不能带来复兴。
更细致来说,不能带来复兴有内外两层的原因:
就表面来看,这对于广大没有特殊使命感的一般人来说,会毫无说服性。他们会很乐见有关于汉服获得推广的现象,毕竟这还是来自于第二波全球化浪潮,大家都希
望看见自己民族在服饰层面体现出特色。然而,仅止于此。这毕竟只是在「万国博览会」里作为对他者炫耀与我族自豪不可或缺的摆饰,真正肯把汉服每天穿在身
上,带进生活环境里的人,极可能在可预见的未来,都会是寥寥可数,毕竟就事实来说,古汉服已经跟社会的节奏感脱勾了,如果不能彻底改变社会的节奏感,那穿
着古汉服,根本不符合复杂的工商社会里的实际需要。
就里面来看,复兴汉服,应该要讨论:何谓「根本」。我们到底要复兴什么时期的汉服,纔是在恢复华夏呢?如果真正要回归根本,不真实回归中华文化的精神,却
只是在做考古学的计较,这能带来复兴的实质吗?敝人真正忧虑的问题,在于这还是种思想控制体现在服饰层面的干嘉考据运动,其复古的情怀越在媒体宣传里获得
传播,越体现出思维的限制。我们该知道,中华文化的复兴,其本质是心灵的伟大复兴,中国人只有重新意识「中国」是「内圣的国度」,做个中国人意味着做个心
灵觉醒的人,这时候穿汉服纔会被赋予无尽的深意与动能。
这时候,任何心灵觉醒的人,展开于社会的外王,在服饰层面的实践,就会是穿汉服。而且,这个汉服,不再是基于任何怀古情怀的汉服,而是基于创发出崭新时空
的理想与现实,在「『立新帜』就得要『易服色』」这一件理想与现实的双重需要里,沿着古汉服的传统脉络,改良出来的新汉服。更重要者,这种新汉服,不再是
专属于汉民族的服饰,而是任何认同「中华意识」这个具有「内圣外王合一」的精神的人,会穿着的服饰,当我们意识到这个层面,就会把这种新汉服改名作「华
服」:其属于全部心灵觉醒,而愿意在社会展开革新的人类!
这就体现出第三波全球化浪潮了!中华文化的复兴,不应该被放在第二波全球化浪潮里去实践,那只会是在众声喧哗里的汉民族复兴,这第二波浪潮里本来就预设出
的框架,无法体现出真正的中华精神,却还会是西洋意识型态的体现。中华精神在第三波全球化浪潮里的实践,就是拿心灵的觉醒在各层面的创发实践,带领全球展
开「全盘化西」的浪潮,让长期受到西洋意识型态压迫的自然与社会都获得解放,让心灵觉醒的照抚,成为引领全球化浪潮的主轴。华服(新汉服)的设计与穿着,
就在这个浪潮里展开落实。
敝人有绝对的自信,不论是政
府或民间,我们已经不需要再活在如同干嘉考据时期那种虚拟的思想禁锢了。中国的强盛,不是船坚炮利或宇宙漫游那种外强中干的强盛,而是思想的奔放与自由,
尤其是心灵的深刻阐发,酿就对全球社会的磁吸效应,重新展开出泱泱大度的盛世风范。因此,只有心灵的彻底觉醒,开展出奔放与自由的社会,中国纔能纔能重新
成为全球人类心灵觉醒的主轴,其实,「中国」两字本来就是这个意思,我们漠视于实践这个本来义理,却只图谋着自己架构出极其窄化的汉民族的复兴,这不是在
逐微利而舍大得吗?
更何况,紧握着民族的防线,不能开放主体,让全球有志于心灵觉醒的人类,都能汇聚在「中国」,这根本不可能开创出中国的盛世。相反来说,如果中国名符其
实,成为人类心灵觉醒的殿堂,这并不会妨碍自认是汉人者的情感,更是在恢复中国历史本来光照人间的脉络。在这个认知里,新汉服与古汉服乍看无关,却早已取
得实质的联系,如同古汉服在不同历史时期里流传在今天的韩国、日本与越南一般,其跨越疆域的概念,而是全部认同德性,并希望实践王道政治的社会与其人们,
都会自然想穿着的服饰(尽管会再按照各自需要展开改良)。
因此,华服(新汉服)只是个词汇,其只是沿着「西周的汉服,两汉的汉服,唐朝的汉服,宋朝的汉服与明朝的汉服」的路线,创发出属于我们这个现实时空背景,
却体现出中华精神的新服饰。穿着这样的服饰,在政治层面,就是希望展开改革,将中国的士人传统重新带进政治制度的设计,让「良知民*主*」(士人共议)与
「利益民*主*」(国人共议)这两制并行,并由前者引领后者,使得现行的西洋民*主*政治(其实就是利益民*主*)被赋予中华精神(当然包括中华传统),
却不再是自娱的说法,而要对全球民*主*政治带来的灾难,提供变革的动能。
按着这样的蓝图来实践,中国的复兴,不再只是「民族意义的中国人」会乐见的事情,而会变成「心灵意义的中国人」都乐见的事情,因为中国重新面向世界开放,
成为人类的中国(心灵的家园)。而且,心灵觉醒不只是种乍看柔弱的深层意识的开启,更会具有现实的意义。如果人类普遍受困于个人利益的自我意识酿就出各种
社会层面的灾难,却获得政治制度的保障(尤其是选举制度),致使整体自然环境已经被引发惨烈的效应来反噬人类,那,让觉醒的群体(士人)能有参与政治的机
会与空间,这正是中华精神(与传统)提供给人类的资产。
当前的大陆社会,由于历史的特殊机缘,并未被西洋利益民*主*的实践给残害,却面临着经济的改革,不得不展开某种程度的政治改革。其实,我们面对政治的改
革,并不需要有任何被压迫感,相反来说,我们更应该要有恢弘博大的使命感,那就是洞见利益民*主*会引发的弊端,培育与恢复中国本来的士人群体,赋予其责
任,来引导利益民*主*能往对人类社会整体有利的路径开展。这是基于历史的特殊机缘,而使我们再度出现极其特殊的历史机缘,如果我们能把「复兴中国」带进
第三波全球化浪潮的意义里来实践,那当能带给全球人类无尽的福祉!
记得《大学》将「作新民」与「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联合起来解释,那就是在指人因为心灵的觉醒,而能不断因自省而自新,恒常成为崭新的人。穿华服就是
作新民,有意识要觉醒心灵的人,并真诚希望能引领社会的变革,其最简单的实践,就是设计崭新的汉服来穿着。反过来说,有意识要复兴华夏,因此常在推广古汉
服的人,更应该要意识到觉醒心灵的重要性,并能带头设计与穿着新汉服,在社会里推广,这当能加速拓宽汉服运动的思维深度与传播广度。
当你穿着这种新汉服,并不突兀地穿在你的办公室里,或踏在热闹的街市里,你会引发的注意,并不是有如奇装异服一般产生有距离的远观或亵玩,而会让很多人自
然而然滋生「有为者亦若是」的实践热忱。反过来说,当整个社会的多数人都开始愿意穿着这种崭新的服饰,那难道不会引发社会的变革吗?这纔是真正在复兴华
夏!因此,敝人诚挚建议有识者,沿着华夏传统服饰的元素,适应当前时空背景的现实需要,来为我们设计出能催唤新社会(新中国)的降临,标志並引发第三波全
球化浪潮的「华服」!
陈复,阳明子降生五百三十八年(西元二00九年)五月十日写于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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